渣打集团董事会主席韦浩思：不希望全球化开倒车

韦浩思(Jose？ Vin？als)思路清晰，讲话语速略快。

　　在简单的开场白后，他便对全球化、一带一路以及中国经济走势等问题侃侃而谈。

　　加入渣打集团之前，韦浩思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担任货币和资本市场部金融顾问和主管，负责监督及指导IMF的货币及金融领域工作。韦浩思还曾担任金融稳定委员会全体会议及督导委员会委员达7年，在国际金融监管改革领域担任要职。

　　从国际金融监管人士到机构掌舵人，韦浩思的职责发生变化。在2016年12月正式出任渣打集团董事会主席一职的他，对集团业务所涉足的市场已有透彻的了解。他表示，要致力于协助渣打发挥其真正潜力和抵御外部冲击。

　　2016年，渣打集团充实资本，核销清理历史遗留坏账，并且增加了在科技和数字化方面的投入，同时加强风险管控，并且加强对金融犯罪风险的管控，如贿赂、反洗钱以及银行配合对制裁国家的管控等。“我们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现在收入企稳，有坚实的基础去实现安全、可持续的发展。”韦浩思表示，“这一过程没有捷径，充分发挥潜力并不是一场百米冲刺，而是一场长跑。我对未来充满信心。”

　　无论在IMF还是在渣打集团，韦浩思一直都与中国的金融决策者之间保持良好的沟通，对中国的政策国情熟稔于心。他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一带一路”给予高度评价，多次提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明智的(wise)，并且表示，“我们面临着全球化遭受攻击的时刻，而‘一带一路’倡议可以说是对全球化最大的支持。”

　　近期，韦浩思在北京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的专访。

　　一带一路需要私营部门资金

　　《21世纪》：当前全球经济形势不确定性因素进一步增多，你如何看待全球经济走势和其中的风险？

　　韦浩思：IMF最近发布的2017《世界经济展望》预计，2016年全球增长率为3.1%，2017年和2018年将分别达到3.4%和3.6%。这是过去五年来IMF首次上调未来三年经济增长的预测。这是好的方面。

　　我觉得，当前世界经济面临的主要风险有地缘政治的一些动荡局势，可能会影响到全球贸易。对比上世纪的大萧条时期和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可以发现，大萧条时期全球贸易陷入停顿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而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尽管金融体系出现很多问题，但自由贸易却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这支撑了世界经济的增长和复苏。

　　对于未来全球经济我保持谨慎乐观。各国政府一定要在贸易政策上面加强协调和合作，也需要在金融领域加强合作，以支持全球经济的发展。要继续推动多边主义，以及通过多边机构开展协调和政策的沟通。只有世界经济实现可持续、更加平衡的增长，对于国际性银行才是非常有利的环境。我们不希望看到自由贸易“开倒车”，不希望全球经济增长因为地缘政治影响遭到太多挫折。

　　《21世纪》：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这在全球化背景下有何意义？渣打在其中能做什么？

　　韦浩思：全球化目前面临一些挫折和挑战。大家看到美国对全球化有一些疑惑，但我在达沃斯论坛上亲耳听到了习主席坚定全球化的立场，并为此深受鼓舞。中国正在努力促进全球化，我觉得这是国际形势的一个重要进展。在全球化摇摆的时刻，“一带一路”倡议可以说是对全球化最大的支持。

　　中国将“一带一路”倡议提到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很多“一带一路”项目涉及当地基础建设投资、促进沿线国家贸易，这将促进当地和沿线国家的经济发展。

　　中国三年前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已经从描绘的蓝图到实现许多成果，渣打银行也以各种形式参与到“一带一路”中。2016年，渣打集团参与了40个与“一带一路”相关的项目。比如中国和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等政府合作开发当地的电力项目。渣打集团全球网络中约三分之二和“一带一路”的国家和地区重合。渣打集团把“一带一路”作为集团重点战略来大力支持。如果没有全球化的发展，也就没有今天的渣打集团。

　　未来中国也会高度依赖全球化的发展，因此，渣打集团和中国在这一点上有共同的目标。我们将继续推动全球化使之完善。

　　《21世纪》：“一带一路”推进中也面临不少风险，如国别风险、融资风险等，你对于顺利推进“一带一路”有何观察和建议？

　　韦浩思：当前“一带一路”相关项目更多是靠政府部门的资金支持，未来更多需要来自私营部门的资金，包括商业银行融资以及其他形式的私人投资。一是多种形式的资金可以补充当前公共资金的缺口，二是多渠道融资能有效分散投资风险，三是来自私营部门的投资有助于更好地评估项目的商业和金融可行性，从而增强项目的可持续性。

　　如何管理一带一路项目的风险非常重要，包括信贷风险、汇率风险、利率风险等，但更重要的是项目运营过程面临的风险。在伊拉克、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等运营项目肯定和中国非常不同。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和沿线国家开展项目要确保能够管好风险，强烈建议他们和当地的机构合作，这些机构在当地有悠久的历史，对当地的法律、文化、政治生态等都有很深的理解，能更好地管理风险。渣打集团在中国以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都有悠久的历史，了解当地政治生态、法律环境以及营商模式和文化，在中国企业走出去时可以提供帮助。

　　供给侧改革重点在国企

　　《21世纪》：当前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正在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你如何判断中国经济未来走势？

　　韦浩思：中国去年设下的经济增长目标是6.5%到7%，今年略微下调到6.5%左右，我觉得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中国经济要实现更加平衡的增长，降低杠杆率，减少过度依赖信贷扩张，转而通过改革包括国企改革，使更多新经济迸发活力来取代老经济，从更多依靠出口转向依靠内需，从投资拉动转变为依靠消费，从依靠制造业到提高服务业比重，我觉得这会为中国未来经济发展带来持续的活力。另外中国政府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对中国经济长期发展来说有利。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多重含义，最重要的是提高全要素生产力，通过改革来增强市场活力，把资本引导到符合未来经济发展方向的部门。因为新经济在使用资本上能创造更大的生产力。这就需要企业改革尤其是国企改革。如果有的企业符合未来经济发展方向，即便现在面临比较重的债务负担，也是可以考虑进行支持的。如果不符合新经济方向，就要下定决心把资源用到更有效率的地方去。

　　这过程中要把握好速度，要做好全面社会保障。去年IMF发布的报告揭示了在不同改革背景下中国能实现的潜在增长率是不同的，也就是说改革推进的力度将会决定未来中国经济增长的潜力能释放多少。

　　《21世纪》：中国当前把去杠杆和防风险放在重要位置。作为曾经参与处理过环球金融危机中多种复杂情况的专业人士，你如何看待当前中国金融市场的风险水平？有何风险管理心得？

　　韦浩思：目前中国金融体系的风险是可控的，但仍有必要对金融风险进行持续管理。

　　中国金融体系中的风险，主要是由于过去数年信贷大幅扩张所带来的，泡沫从楼市、股市，还有一些担心中国的债市也有泡沫的危险。现在金融体系的繁荣很多是由于过去数年的信用扩张所带来的。企业部门的负债率约相当于GDP的170%，这放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低的负债水平，所以中国面临去杠杆的挑战。

　　同时，去杠杆需要时间。中国正在努力去杠杆，至少是降低信贷增速。

　　我想强调的是，要确保国企改革成功，在这过程中要确保银行有重组的资本以及对坏账的拨备。监管部门要在合适的时机推出措施，不仅是传统的金融体系和银行体系，还有影子银行可能带来的泡沫风险都要高度关注。

　　和金融危机发生时西方决策者们否认风险不同，中国的决策者和金融监管当局正视中国金融体系所面临的风险，也知道该怎样做，也正在采取措施。重要的是以适当的节奏，通过适当的措施化解风险。（21世界经济报道）